偶然讀到畫家陸慶龍的一篇題為《遠去的故鄉》散文,原發表在2016年12月24日的《新華日報》文藝版。此文是報社一位朋友向我推薦的,當時沒有立即看,但也記住放入我的資料櫥存放起來。最近忽然想起此文,遂取出閱讀,一讀就被吸引住了,連讀了兩遍意猶未盡,并產生為這篇別樣構思獨具風采的散文撰文點贊之意。
這位與我五百年前是一家的陸姓畫家,與《遠去的故鄉》一起在同一報紙的同日同版、發了三幅取材于往日故鄉生活的布面油畫作品,這散文其實是一篇創作談,暢談作者自己對創作與生活關系的體會。乍看這不是什么深奧或時新話題,而且是一個人們不知反反復復說過多少次、更是文藝界經常深深淺淺研討過的老話題,但他卻把這樣一個似乎老掉牙的話題說出意境全新的深切感受,不僅直令畫界圈內人擊掌稱好,也讓包括我在內的廣大讀者怦然心動,情不自禁地產生共鳴。
我從《新華日報》編者對陸慶龍的專版簡介中得知,他是一位從蘇北射陽偏僻鄉村走來的農家子弟,這位今年剛進入花甲之年正年富力強的畫家,通過自已多年不懈的努力與追求,已經取得可喜的創作成績。他的作品多次參加過從鹽城到南京到北京的畫展,屢屢獲獎。他寫的散文《遠去的故鄉》,其實是對自己畫作的自我解讀,畫是主體,散文只是為畫作而寫的附帶,但給我一個深刻難忘印象的,是他于動筆前做了精心認真的構思。全文總共才1400字左右,他用了四分之三的篇幅,抒寫對遠去的故鄉的深情懷念與由衷贊美,實寫他從小就萌發的愛好繪畫的夢想,一字不提后來創作出來的、那些已在美術界獲得定評、為他贏得聲譽的布面油畫作品,他就是那樣用全付身心專心致志一心一意寫遠去的故鄉的美和詩意。直到全文的最后,他才仿佛突然想起似的說到以 “故鄉”為主題的布面油畫系列作品,不到400字,只約占全文的四分之一。但奇怪的是,讀者不嫌少,卻覺得說到點子上了,也足夠了。也只有到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明白作者的一片苦心,原來前面那些文字,沒有一字談畫作,其實每一字的敘述,每一細節的描寫都是在談畫、在為他的作品造勢。畫家聯系自己的作品談創作體會,我們見的多了,但像陸慶龍這樣談,匠心獨運風采別樣,不說是絕無僅有,也可說平時少見,值得一贊。
散文《遠去的故鄉》的別樣風彩,表現在行文的構思上,更難得的是散文的字里行間,洋溢著濃濃的詩意和豐厚的真情。他緊緊圍繞著學畫繪畫這個中心話題,像是與朋友談往事,說家常,沒有一句是說人們不歡喜聽的空話套話,卻努力用樸實的文字,說讀者愛聽的真話實話。他說自己繪畫的愛好源于年幼時的涂鴉,“曾多次因上課亂寫亂畫不專心聽課被老師批評,并告知家長后換來父母的斥責”。他后來之所以繪畫之心不死,立志走繪畫之路的初心不改,是得到一位從蘇南下放來的張老師的及時鼓勵與教導。他夸贊年幼的楊慶龍“畫得很不錯”,鼓勵說:“堅持就會有出息,再不濟將來也可以寫門對,畫門神來養活自己”。陸慶龍認真地聽了,牢記在心中了。年輕人早早堅定了努力的方向,十分重要,但,這只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前方有數不盡的困難與挫折在等待著他。我們看到過很多的成功者,為他們鼓掌歡呼,但看得更多的是失敗。成功與失敗的區別,就在于有沒有堅持。說起來容易,真正做到卻很不容易。在散文《遠去的故鄉》中,陸慶龍以幽默自嘲的文字寫了往日學畫的趣事。他清楚地記得,春節給鄰里幫忙寫對聯,并沒有報酬,“比較好的境遇是留下幾張紅紙,筆墨總得自己倒貼”。他老實自曝:“特別希望自己不誤正業的繪畫能補貼家用并得到家人的另眼看待”,為此,他過年前臨摹過門神老虎之類的年畫,“在瑟瑟的寒風中把自己的畫作攤放在地上,怯生生地地等待買家的光臨,可是畫作沒有賣出過,記得最多的評價是門神表情不夠兇狠,貼在門口是不頂用的”。盡管如此,陸慶龍不畏挫折,愈敗愈勇,他明白地說:“但畫筆倒是一直沒有放下”,這就讓我們看到一個在攀登繪畫的路上一直努力前行的真實的陸慶龍,他這才能終于走到今天。從陸慶龍在散文《遠去的故鄉》自述中,我們得到最重要的人生啟示是,當困難與挫折像虎狼樣橫臥在前進道路上,膽怯后退,只然退到失敗,唯有戰勝才能繼續前行,奔向宏大的遠程。就像傳說中的鯉魚跳龍門,也像陸慶龍已走過的的繪畫之路。當年他在故鄉擺攤賣畫,從來沒有賣出過一張,而由于堅持長期勤奮不懈,以往的一切努力就沒有白廢,不但繪畫基本功變得牢固扎實,重要的是,加強了他與故鄉的血肉聯系,加深了他對哺育他成長的故鄉的理解,愛得越發深沉。這樣,他就能駕輕就熟地把對故鄉深深的眷念,那些一直植根于他內心融匯在他血液中的牽掛,從心所欲地,轉化到畫布上。當他終于能用自己的畫筆記錄下人們生中的喜怒哀樂和故鄉那片變化中的土地,故鄉的土地和父老鄉親,就不再是客觀的視覺存在,而是升化為濃縮了情感、精神和文化信息的載體,這樣,陸慶龍不但創作出一幅幅備受人們贊賞的《故鄉》系列作品,故鄉和故鄉的父老鄉親也就不會遠去,而能在他的畫作中得到永生!